我不知曾祖母有沒有名字
我出生一分钟她就给我起了乳名
据说我是狗踩的生
我刚落地
家里的大花狗挤开门进了屋里
曾祖母说
带名来了
叫花狗吧
我这个人
提大名也许好多人不知道
一提花狗
附近村也闻名
直到九岁上小学
我才有了正式学名
我对曾祖母记忆不多
她的许多事
都是别人传送
她生了一儿六女
还认了两个干女儿待同亲生
据说
她是大忙人
村上西头人家的红白事
都会看到她的身影
我只记得她头上戴上花
去结婚的人家当迎送
还记得她躺在大门洞里
哼哼,哼哼
咳嗽着喊过我去
把葡萄塞在我的手中
还记得
她死了要发大丧
刨了几棵大场树
在对门亢家墙陈家的空宅子上
把棺材成
母亲嘱咐我
戴着孝帽子不可乱跑
更不可出东大门往东
那里正打棺材
我是杨柳木命
不可见漆家具
更不可见打棺材
见了会丧命
可是,可是
好奇心占了上风
母亲的话成了风
我偷偷跑出东大门
站在门旁眼望正东
只见几个木工正拉大锯
还有的木工掂量铁钉
一个木工看见了我
一边招手一边喊个不停
花狗,小花狗
我着了慌
一阵风跑回家中
好奇心也许很难磨灭
第二天下午
我又站在了大门东
偷偷地看了一眼施工现场
吓的我浑身打颤头发蒙
大棺材已打好停在一边
几个人在拼一个小棺材
说少几根小钉
我回头就跑
钻进了东屋磨盘底下的砖垛中
心想
大棺材板装死去的老奶奶
小棺材有何用
莫非我看了打棺材的会死
莫非俺娘见过了木工
莫非为我预备的
我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什么时候
我被拉到院中
天已黑了
屋里已亮灯
俺娘踢了我两脚
还扇了好几巴掌
嘴里骂我小祖宗
原来
为了找我
人们乱成一窝蜂
晚饭都没吃
给老奶奶领魂烧轿还没进行
他们找遍坑头壕沿
还打捞了家前家后的吃水井
母亲说
小棺材装老爷爷的尸骨
他死了多年要迁葬
我这次干的事荒唐透顶
自己聪明的认为
躲起来就不死亡
不会被安葬
从那落了傻小子美名
可见曾祖母也早年丧夫
守着寡养了孩子一大帮
据说
曾祖母很能
推车,担担,场场,摇楼
事事都行
她闲时还叼着个旱烟袋
吧咂,吧咂的吸个不停
我六个亲姑奶奶
也有四个烟袋不离手中
她们来了
我会把烟叶装烟锅里
她们都夸奖我
我就很高兴
曾祖母死时
我多大
实在记不清
只记得干的傻事
永远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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