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和他的女人终于结婚了。
这是上周三也就是四天前的事儿!
这个河北围场郭家湾的近五十多岁的胖女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侉子”口音,对着喝着啤酒翘着二郎腿的介绍人大声说:“这回儿好了,我总算把四万六千元的外债给还上了……”
看到对面”瞪”了自己一眼,赶紧地把长舌头吐了吐,环视着四周在大院子里划拳猜令的男人和交头接耳的女人,在几十个喜宴桌前,打住了往下说的话!
四叔可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在院子门口鞠躬道谢,点头哈腰;一会在桌前端着酒水,笑容满面;一会又去厨房里走来走去,安排伙食;一会又是捏着裤兜,分发红包……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时时不忘了多瞅几眼自己的新娘子!
这是夏天的一个上午,在四叔家里这儿边!
鞭炮声稀稀拉拉地不断传来,一群孩子蹦跳着一边抱住新郎那粗壮有力的腰眼,吵闹着要红包,一边唱着“拉大锯,扯大锯,大闺女,小媳妇,四叔娶了个美女子……”,还不停地把四叔围成了铁桶外皮式的一个大圈……
四叔今年都四十出头了,他从来没碰过女人,更没结过婚!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得出不起彩礼,人家本村的给提的二十多岁的姑娘死活父母不同意,后来便嫁到城里去了!这很让四叔没面子,更是伤心地很,自己便不再提及婚事了,只是一直埋头苦干,去挣钱:二十多亩的水浇地,不够种,又租了本村邻居家的三十多亩,还早晚顶着月光开垦山坡地;每逢阴历三六九时,便把自家院子里结的桃杏梨苹果拿到镇上的集市上买掉,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除了分给邻居家的孩子之外;农忙过后,寒冬腊月,他又到村上的砖厂干苦力,时常不开给四叔现金,给他红砖米面,他也不说什么,还是干些上土出窑抹砖,把得到的东西拿到镇上打折买掉……二十多年了,就是在挣钱,攒钱,一文一毛一块地去积攒!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看在眼里,左邻右舍也很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急,可这事,谁也没法儿,轮到谁家也不肯把姑娘嫁给三四十岁的他啊……是不是?
“别娶黄花大闺女了,你四叔,就委屈你,实在不行,有个寡妇也行……”前几天,也就是夏天的晌午水浇完地之后,东院的赵婶看到拿着铁锹的四叔时,说了这么几句。
“可,可,哪家寡妇也没有啊?”四叔憋不住了,叹着气,把手中的活放下了,说!
“听说,围场郭家村那边有个,哪天婶托人给你打听打听,据说,年龄大了点,也不咋好看,就是……”婶杨边往四周看了一眼,“说是三婚了,不知你咋想的——?”一边压低了嗓子说。
“那就先谢谢婶婶您了,辛苦啦”四叔脸红得犹如天空中的骄阳,从头到脚热了个全身……
”来,你四叔,快过来给你赵婶满酒来……”王大爷笑呵呵地打断了这段时间的思绪,“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只见赵婶身穿着淡黄压青的的确良衬衣,眉飞色舞地坐在桌子中间的位置,右手指间再也不是拿着白纸现卷的旱烟了,而是紫云,左手把一瓶刚启盖的燕京啤酒高高举起,嘴巴间油汪汪得好像是绵羊尾巴刚拉出屎来那么一张一合的!
四叔赶紧来到赵婶前,用双手把刚满好的一大杯啤酒端着,正不知是先给德高望重年过古稀的王大爷呢,还是给眼前这个吃喝不停的媒婆子先敬酒呢,因为他深知,俩人他谁都得罪不起,弄不好,村子的酒尤其是喜宴就得挑眼礼数,还有甚者弄得个“翻桌席儿”呢,正寻思无奈呢,只听一个小伙子又发话了,“那不行,今天你是新郎官,一生大喜的日子,平时不喝酒就算了,今儿你得先连喝三碗!大伙说,是不是?”赵婶一看是王三,王大爷的孙子——平日里就是年轻人都得围着他转。是村里有名的“刺头”,便不好说什么了,也往那上面拐,“青阳,你就连干几碗吧”也不知是谁,把厨房里一个盛着红烧猪肉的粗瓷大碗早就递给了王三,谁知这回小伙子更来劲了,双脚站在了圆凳子的木面上,全身直立,大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新郎喝酒,送入洞房……”
四叔看着院子里的大人小孩连干了好几碗,剩下的啥都不记得了……
这个炎热的夏季很快又过去了,到了晚上整个院子屋内都只有四叔一个人,空落落的,凉风似乎把结在枝丫间的果子也冻困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四叔拿着手中的材料,抬头仰望,偶尔只有一道流星划过夜空,一眨眼什么都不见了……是啊,接到镇政府派送给自己的材料,他都傻呆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写的内容是:
某女,现年53岁,已婚,河北围场县人,因和丈夫刘某多次骗婚,已被我县公安局逮捕,请你带好各种手续,速来取证!
“青阳,当初你就不应该听赵婶的,她也被拘留了!”镇长递给四叔取证书时说“以后啥事多和我说一声,是不是,我毕竟是一镇之长嘛……”,
“你那四万多的彩礼要回来了没有,白瞎了吧?”刚从镇上回到村子东头时,王大爷早就有准备似的一直等着,蹲坐在大柳树底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要是当初你和我打个招呼,也不至于这样吧?”
四叔没停脚步,身后又传来一句,“瞧不起谁啊,我孙子社交可广了,早就娶上媳妇啦,我这都快四世同堂了,重孙子都好几个月啦,哈哈……”
四叔一口气跑回了家,赶忙地插上大门,是啊,从镇长手里拿到通知书坐上班车到了局里一眼都没看到寡妇新娘子,这次不但没拿回那四万多块血汗钱,还搭上了五十多块往返城里的车费,更主要的还是那天醉酒新婚之夜的晚上:
“青什么,噢,田青阳,我的老公!”当四叔晚上十点多醒酒刚要去掀开新娘子的被角时,土坑一边被窝里钻出了一个头颅说着,厚嘴巴一上一下的还在嚼着口香糖,发出“巴擦巴擦”的舌头触打牙齿的节奏声,四叔连忙把新买的蓝色衣服脱掉,站了起来,才发现赵婶说的新娘孙玉芳的脸盘子大得几乎近乎是一个男人啦,只有垂掉着的金坠子从两耳边的烫发中还没看出是个女人,“别猴急啊,老公,我这几天不是不能……嘛,你就忍着点吧,这不,我表弟也还在我身旁呢……”只听“嗨喽”一声,一个半裸的男人从她那里爬起来……,”是啊,我得伺候她,我的表姐,赶紧地给我一支烟抽,真有你的,还楞着干什么?”
“开门,这么早就睡,一个人睡得着吗?”插上了门栓的大门被人狠命地敲着,一听这嗓音,就得马上得给他开门的人——王三来了!
“哎,我说,田青阳,”小年青的大踏步地推开了门扇子,“咣当”一声,打破了夏夜空里的静谧,几颗眨着眼睛的星儿也似乎跑过来凑热闹,“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捞着她的身子了没?花了哪么多钱?是不是?”
“真是的,完蛋货,还男人呢——哪怕是一次也好……”
这个夏天的晚上,四叔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再想有什么了……
——只听夜晚传来“扒拉”一声,四叔抬头一看,一只猫头鹰从树枝间飞去,叫唤着,还拉下了一堆屎……
不过是在自家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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