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我嫁不出去的原因是我太抠门了。
这句话我不赞同。
看着家徒四壁,破旧的窗户还在漏风。
我突然意识到我嫁不出去,就是因为家里穷!
只是还没等我攒够嫁给心上人的嫁妆,皇上就抄了我满门发配边疆。
全京城都笑话我府上抄了家,连五两银子都没有。
直到去了塞外……
我突然发现我爹在塞外有家产?我娘还有无数门面?我弟还是兵马大将军?
难道我爹说他是京城第一首富是真的?
1
我安阳郡主在天朝是出了名的抠门。
买集市的过夜菜,捡别人丢的旧物件,为了五个铜板和豆腐西施吵了一天一夜。
然,这一切不是因为我抠门。
是因为「穷」。
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毕竟我凭本事抠门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一世抠名,居然会栽到一个男人身上。
2
我第一次见尉迟墨是在暮云晴办的赏花宴上。
当时人山人海,像一个大型的相亲会。
别人都是穿金戴银,只有我穿着宫里过年时赏的锦衣,手上头上全都光溜溜的,众人嘲讽我空有郡主名头,连个像样点的首饰都没有。
我很淡定,一个劲地在宴会上干饭。
毕竟为了进暮府吃饭,我可是租了马车过来,花了五个铜板,这要是不吃个五碗饭肯定要亏本。
宴会上的宾客来来往往,暮云晴突然提议玩击鼓传花,说执花之人要表演才艺。
我微微挑眉,一抬头看到暮云晴在和李家小姐在低头耳语。
见我看过来,她还挑衅地看着我。
自从上次在宫里,皇上把郡主的头衔封给我后。
暮云晴天天不是和我作对,就是在想怎么和我作对。
但眼下……
我看向桌子上的鸡腿,思忖着怎么带回家当宵夜。
毕竟女人只会影响我干饭的速度!
3
我一口气干完了六碗饭。
芙蓉花才迟迟传在我身前。
鼓声骤停——
周围人都知道我和暮云晴的恩怨,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我没有说话,默默用帕子将嘴擦干净,动作行云流水。在礼数这方面,我向来让人挑不出毛病。
主位传来暮云晴娇娇弱弱的声音:「哎呀,怎么花传到郡主这里了,不会打扰到郡主用膳吧?」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语,看向我的桌面。
堆成小山一样的鸡骨头,排成线的排骨,碗里空空如也,连饭粒都被我吃进肚子里。
「不碍事,才艺而已。」
然后再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我把桌子上所有的鸡腿都挪到我面前,表演了一口炫鸡腿的才艺。
几大盘鸡腿全进了我的肚子。
我内心十分满意,终于不用找借口打包鸡腿回府,直接在这里炫干净了。
看着摆在我面前的空盘子,宴会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暮云晴更是得意:「郡主这是好几天都不曾用膳吗?」
我丝毫不受影响扭头看着她:「吃了,但是没有这里伙食好。不过,暮姐姐,您家这鸡腿齁咸了,这下人也不知道给我上点茶。」
我摇了摇手边已经空掉的茶壶。
主位上的暮云晴脸都气青了,她本想借着机会嘲讽我不学无术吃得还多。
却不想我拐着弯说她待客不周。
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以后她办宴会可就无人敢来了。
她只能憋着气传下人给我上茶。
4
待下人端着茶水过来。
她脚下一个踉跄,滚烫的茶水就朝着我迎面泼洒而来。
两边都落座着人根本避不开,我心里只能暗骂暮云晴玩不起,居然玩阴的。
啪——
随着一声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我睁开眼就看到一把长剑横在我身前。
而剑的主人温言道:「郡主可曾烫到?」
我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下巴上还有微青胡茬子的男人坐在那里。
半新不旧的青衣让他看起来年纪稍长,与这个青年才俊参加的宴会有些格格不入。
这大人莫不是来宴会上寻小妾的?
我眨巴眨巴眼,毕竟很多官家老爷就喜欢年轻的姑娘,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大多喜欢上门做妾。
但人家救我是事实。
我朝着男人道谢:「多谢大人。」
尉迟墨挑眉:「郡主我正值弱冠之年,年纪比你还小,叫我尉迟公子就好了。」
我嘴角抽了抽,这位尉迟公子似乎长得有些着急。
「……尉迟公子好。」
「嗯。」
5
我得罪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刚从塞外打完仗凯旋归来的尉迟墨。
人家芳邻二十的花季少男,被我说成三十有几的官老爷。
我爹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你赶紧带着礼物去尉迟将军府上赔罪。」
我没有说话,淡定地伸出一只手:「那你给我银子。」
我爹一脸肉疼的从袖口中掏出五两银子。
嘴里还一直念叨:「败家女啊,这可是为父三个月的酒钱。」
说罢便狠心将钱放下去上早朝。
我看着桌子上的五两银子,顿时两眼放光。
早膳都不吃了,直接将这笔巨银揣在怀里。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这银子捞进自己手里。
6
我在街上买了一扎绿豆糕,花了十个铜板,晃晃悠悠地往将军府走去。
等到了将军府前已是正午,街上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我看了眼手里的绿豆糕,然后叩响将军府的大门。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走出来。
她一看到我两眼就放光,抓着我的手询问道:「姑娘,你找谁?」
我满脸堆着笑容恭敬地说道:「昨日在暮小姐设宴上,我出言顶撞了尉迟将军,今日特地来赔罪。」
老妇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对着府中大喊:「儿鸭,有姑娘来了,快来接客。」
接客?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架不住尉迟老夫人的热情。
「来来来,丫头快进来,估计没吃饭吧,咱家的饭刚做好。」
我假装推辞,说什么第一次登门留下来用饭不太好,但老夫人说什么都要我留下。
随后我就被尉迟家的伙食惊呆了。
一盆酱肘子,三碗五花肉,连青菜都是就着肉片炒的。
我被满屋子的肉香味儿迷晕了眼睛。
突然想到尉迟墨昨日说的话,这要是真的嫁到他们家,是不是顿顿都能吃到肉了?
说实话我有些心动。
毕竟我府上五天菜桌子上连个荤腥都没有,我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7
尉迟墨见是我,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
「郡主这是负糕请罪来了?」
我这会儿才想起手中的绿豆糕。
连忙将东西拿上前来。
「昨日说在宴会上唐突了将军,今日携着糕点来赔罪。」
「五两银子就买了街头十个铜板的绿豆糕,郡主真如国公口中说的那般节省。」
……
我觉得尉迟墨在内涵我,我有证据。
原本还想辩驳几句,但他提了我爹,要是知道我花了十个铜板,剩下的银子都被我私吞了,我爹非抽我不可。
「哎呀,你在说什么胡话。」老夫人一巴掌拍向尉迟墨的后脑勺,声音十分清脆。
我看着尉迟墨堂堂八尺男儿,直接被老夫人拍得踉跄了一下,要知道人家可是行军多年的将军。
可见将军府真的卧虎藏龙。
打完自家孩子,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看着我。
「郡主过来坐,菜待会儿凉了。」
我乖巧的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坐好,不敢乱动。
她看着我满意的点头。
「来吃饭。」
饭桌上,尉迟老夫人十分热情。
一会儿问我生辰,一会儿问我可许配人家。
在他家酱肘子香味中,我迷失了自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等离开的时候我还有些依依不舍,老夫人还想留我吃晚膳。
但我拒绝了,我怕回去晚,我爹不给我留灯,那我就要摸着黑洗漱。
8
我以为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却不想十个铜板的事情还是暴露了。
我爹拿着家法追着我满府乱窜。
「孽女快把银子还回来!」
「爹,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少喝酒养养生不好吗?」
「女儿我要嫁人,买点胭脂水粉打扮一下。」
「呸,就你抠门那样还打扮,估计背着我拿银子去下馆子。」
知女莫若父,我尴尬地摸摸鼻子,反正退银子是不可能退的。
只要进了我万金金的手,一个铜板都别想拿回去!
我爹气急败坏的追着我打。
这个家没法待下去了,慌不择路我准备逃出家门。
光顾着看追在身后的老爹,没看前面的路。
一下子撞上一堵有温度的墙。
我被撞得头晕眼花,整个人都站不稳。
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着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看来郡主不仅吃得多,连精力也十分旺盛。」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尉迟墨。
我爹看到他,手中的家法往后藏了藏。
「尉迟将军,你怎么来了,进来坐。」
说着我爹就进大堂开始泡茶。
等脑袋里的那股眩晕劲儿消散后,我才一把推开尉迟墨。
这个喜欢告状的小人,要不是他,我爹怎么知道我吞了银子。
我连招呼都不打就想掠过尉迟墨出门。
却不曾想他拦在我身前:「我来了,郡主不招待下?」
「不用了,想必将军应该和我爹有很多话聊。」
「我带了德记猪肘子。」
……
「我好像忘记给我娘说我要出门。」
我掉头跑回去,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9
尉迟墨带的猪肘子很好吃,原来他是过来赔罪的。
说尉迟老夫人自我走后,逢人便说我提着绿豆糕去探望她。
京中越传越离谱,说我巴结尉迟府的老夫人,想要麻雀变凤凰。
我爹在饭桌上愤愤不平。
「这群人瞎了狗眼,我万金油的女儿怎么不能是凤凰,老夫可是京城第一富。」
我啃了一口猪蹄,仗着现在没客人,揭他的短。
「那爹你再给我五两银子?」
「没钱,闺女你把银子还我好不好?」
我端着碗默默地换了一边吃饭,不再去看我爹。
钱要是给他了,我拿什么当嫁妆嫁给我的心上人?
10
和周围的贵女不同。
我的心上人不是什么大英雄,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
是曾经在京城家大业大的沈家大公子沈尘心。
每年的乞巧节我都和他约在护城河边放花灯。
今年也不例外。
早上从小金库里拿出十两银子。
心里盘算着三两买个花灯,五两给他买个礼物,剩下的二两自己吃点零嘴儿,应当是够了。
我娘见我出门时春风满面把我拉到一旁。
「你这是要去见哪位公子?」
「还是他。」
我娘皱皱眉:「娘不是打击你,沈公子平日不找你,每逢七夕才和你放花灯,多半不在意你。」
我有些不高兴:「娘,他不是这样的人,今年我嫁妆就快攒够了,我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娶我。」
「再说他平日不找我,也是我要求的,我说我要赚钱。」
我娘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金金啊,谈恋爱可不能省银子。」
我安抚式地拍拍我娘的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给她:「娘你今日就买点猪肘子和爹爹一起吃,阿弟估计又要守城墙,不会回府了。」
「嗯,有事记得回家,咱们一起商量。」
我点头,随后去大街摊贩那里买了把折扇、花灯,还有五个白面馒头,刚好把手上的银钱给花完了。
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了护城河边。
11
夜幕降临,护城河上的风有点大。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等到月上树梢的时候,一个身着月牙白袍的俊美公子踏着星月而来。
「沈公子。」
见到我,沈尘心俊美的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郡主你来了。」
我害羞的点头,随后将藏在身后的折扇拿出来递给他。
「给。」
他先是一愣,随后将我手中的折扇接过。
「这……郡主破费了。」
他一低头瞥见我手里的花灯,便接着说道:「我们先去放花灯吧。」
我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将花灯放进护城河后。
水面上的火烛忽明忽暗,倒映着一轮圆月,我鼓起勇气轻声道:「沈公子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
他拿着折扇的手一顿。
「郡主说笑了,沈家乃是罪臣之家,京中何来良家姑娘肯下嫁沈家。」
「你饱读诗书,这么优秀肯定会有姑娘喜欢你的。」
比如我……
他先是一愣随后讪笑道:「哪家姑娘?莫非是郡主你?沈家太落魄了,寻常姑娘嫁进沈家过不上好日子。」
「那我带嫁妆不要彩礼行不行?」
他目光一滞看着湖面半天没有回神,随后喃喃道:「郡主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都不会介意,虽然我穷但是我不怕穷。」
「那等郡主攒够嫁妆,再提此事吧。」
沈尘心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我内心十分欣喜,果然他也是喜欢我的。
我们在护城河边聊了许久,等他送我回府后。
我却发现自家大堂里灯火通明。
奇怪,平日里我爹连个油灯都不舍得点,今日怎么这么大方。
还没踏进大堂中,尉迟墨爽朗的笑声就从里面传出来,空气中还夹杂着德记猪肘子的香味。
我今天啃了一天的白馒头,肚子里早就开始冒酸水了。
犹豫再三还是走进了大堂里。
「爹你们在干嘛?尉迟将军也在啊。」
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我就坐上饭桌,只是迟迟没有对桌子上的肘子下手。
「你回来了,尉迟将军说被老夫人赶出家门,让他找媳妇了。」
我娘一边给我准备碗筷,一边笑着说道。
我今天心情也颇好。
看着尉迟墨打趣道:「赶明儿我给你介绍贵女,你到时候给我点红娘钱就行。」
尉迟墨清亮的眸子看向我:「郡主在京中还有认识的贵女吗?」
……
「瞧不起谁了,明日午时庆元茶楼等着,我给你介绍一个。」
「好啊,那就多谢郡主了。」
12
直到第二日醒来我才知道自己昨晚有多荒唐。
我这么多年哪有相熟的贵女,整日和卖东西的商贩打交道,赚中间差价。
唯一聊得上来的还是豆腐西施家的小女儿,可人家只有三岁啊。
我要是和豆腐西施商量这件事,她肯定要拿扫把赶我。
然后我就去找了几家平日里性格比较好的贵女。
但人家和我不熟,不是闭门不见就是称自己有事。
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我偷偷来到庆元茶楼暗处观察。
果然在一干人中,我看到了尉迟墨,他被小二领去了楼上的雅间。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13
店小二领着我进了雅间后,尉迟墨已经点好一桌菜。
见我进来,他笑道:「郡主倒是准时。」
我先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打招呼。
「尉迟将军午好。」
他像是早就猜到我不会带人过来,直接给我续上一杯茶水:「郡主坐。」
我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有些忐忑,牛都吹破了,现在啥都没带过来。
「郡主无需担心,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坑我。」
……
他这话好像也说得在理。
我确实在尉迟墨身上占了不少便宜。
「这还不是尉迟将军心胸开阔,不与我计较。」我笑着打圆场。
只是没想到尉迟墨话锋一转:「不,我计较,来之前我已经给小二说了,账记在国公府上。」
我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准备掉头就走。
这庆元茶楼的东西贵得离谱,我哪里来的银子请他吃饭。
只是还没走出雅间,小二就端着一堆菜上桌了。
猪蹄、大闸蟹、红烧肉……
我脚步一顿,这么多尉迟墨能吃完吗?
再转念一想反正记的是国公府,那是不是可以让我爹请我们两个吃饭?
作为混吃混喝多年的京城贵女,坑爹也是我的一项技能。
我迈出去的腿转了个弯,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旁的小二疑惑地看着我:「郡主,你是觉得哪里不满意吗?」
「没有,我就是脚抽筋,活动一下。」
小二……
而尉迟墨看着我这番动作,脸上露出欠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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